付远扬出院了。
程潜刚送江悦回了家，就接到付远扬打来的电话，他执意说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程潜懒得和他多扯，打了车就往付远扬的家奔：“十分钟后到你家，不开门我就把你家的破鞋连着门一块儿烧了。”
程潜赶到时，付远扬的家门大开着，鞋柜里的球鞋全被付远扬藏到卧室的床下了，付远扬还不放心，把卧室门锁了两转，再把钥匙藏在了果篮里才放心。
程潜进了门，见付远扬正生龙活虎地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悄悄松了口气，换了拖鞋关了门，不急不缓地来到付远扬身旁坐下。
这家伙心情一不好，就爱闷着看电影。
程潜仰在沙发里，偏着头看着正假装认真地看电影的某位受气包：“走呗，爷带你去喝酒。”
“戒了。”付远扬低着头，就差把“委屈”俩字贴在脸上了。
程潜这会儿心情好，也懒得骂他，好脾气地坐直身子正视着付远扬：“哟，怎么连酒都戒了呀？”
付远扬这下跟开了开关似的，瘫在沙发里号啕大哭：“我上次喝酒就割腕了！缝了八针啊！太疼了哥！住院还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个橘子就没一个甜的，隔壁大妈又叫又骂的，医生也凶巴巴的，护士给我换药的时候还数落我不懂事……”
付远扬话挺多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到后面没话可说了，就“哇哇哇”地叫唤，哭累了还从茶几上扯两张纸擦下鼻涕继续哭，中间还喝了两口水，吃了两口香蕉。
程潜把电影剩下的一点结尾看完了，付远扬也差不多哭累了，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子和眼眶都红通通的。
程潜喝了口茶几上放着的矿泉水：“走，喝酒？”
付远扬又扯了张纸擦了擦掉在唇上的鼻涕：“走，喝酒！”
程潜：“……”
付远扬酒量不行，但又爱喝酒，喝完就发酒疯，程潜也都习惯了，兄弟俩一人一瓶，沿着公路往前走，喝完了一瓶就去公路边的商店或者商铺再买一瓶，走到哪，喝醉了，就醉到哪。
付远扬这次是真的被苏烟伤着了，他挑了家酒吧，人少，一个人坐在卡座里喝闷酒，程潜也不拦着，就窝在付远扬对面的沙发里玩手机，有女人来找他们要联系方式，程潜一律装耳聋，最后来了个和苏烟长得很像的女人来找付远扬要电话号码，程潜收了手机，撑着脑袋看着付远扬报出了一串假的电话号码。
程潜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又是苏烟赢了。
“哥。”付远扬倒在沙发上，酒吧重金属的音乐震耳欲聋，程潜只能从付远扬的嘴型里判断他说了什么，付远扬仰着头，程潜看不到他的嘴型，无奈之下，程潜坐到了付远扬那边的卡座上，发现这小子竟然趴在沙发上悄悄地哭。
“傻缺儿，又怎么了？”不等付远扬说话，程潜就扯着付远扬出了酒吧。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今天天气很好，月亮又大又圆，周边闪着点点星光。
付远扬走在前面，摇摇晃晃的，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挂着彩灯的大树，昏黄的路灯，偶尔飞驰而过的几辆汽车，和两个沾着一身酒味的少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付远扬抱着棵大树吐了两次，横倒在人行道上，外套被他脱了扔在路边，程潜叹着气，弯腰捡起孤零零的外套，扔到了付远扬的身上，自己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付远扬抹了下脸，忍着哭腔：“苏烟的一句‘算了吧’，差点毁了我未来的所有快乐。”
程潜晃了晃脚，长叹了一口气：“傻缺儿，别哭成花猫了。”
付远扬拉起身上的外套，盖在脸上，用力抹着眼睛。
四周静悄悄的，冬天虽好，如果没有人陪，就显得有些过于寂静了，连蝉鸣都没有，街上的张灯结彩，也与你无关。
付远扬哭够了，就把外套扔在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程潜说话：“她把我删了，我才发现，应该是很久以前删的，前段时间，发消息给她祝福，发现发不出去，就一红色感叹号杵在那，我当时就感觉……特别委屈，真的好委屈。”
付远扬倒在地上，看着漫天星辰：“在网络上，我是她的单向好友，在现实中，我和她也只是单向奔赴。”
半晌，传来程潜的骂声：“付远扬，你别他妈作践自己了。”
程潜的话就像是一点星火，把付远扬心里埋了满满一兜的枯叶都点燃了。
“你以为我他妈想这样吗！”付远扬坐起身，脸涨的通红，“我学习不行、体育不行，喜欢个人喜欢了这么多年结果她喜欢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以为我喜欢整天跟个娘们儿似的为了她搞出来的破事哭哭啼啼吗！我也不想像他妈个傻缺一样热脸贴冷屁股！我他妈也不想三更半夜喝一肚子酒，跟个疯子一样在大街上哭得像条没人要的狗，可我就是贱！我他妈就是控制不住地喜欢她，我就是放不下就是想把心脏掏给她，我能怎么办！”
付远扬哭得声音都哑了，捂着脸蜷缩在地上：“我能怎么办啊哥……”
程潜低着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老付，不喜欢了好不好？咱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啊？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付远扬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程潜仰起头去看他，付远扬好像长高了不少，程潜都没注意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付远扬不再和他一起打球，也不爱笑了，程潜发现，付远扬好像背着所有人，悄悄换了一副性格。
“哥，来不及了。”付远扬捡起外套，搭在小手手臂上，“走了，回家睡觉。”
那天晚上，程潜登录了很久没有登录的QQ，找到了淹没在他一百多个好友里的苏烟，在她空间公开男友的那条说说上，停留了五秒。
那天苏烟在访客记录里看到了程潜的名字，她先是很高兴，后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书上说，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江悦。
初识只做乍见时欢，日后惊于久处不厌。——《陆犯焉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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