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一个下午，禁闭室的门开了，入目的是个黑脸教官，冉鹿鸣一愣，这人他认识，姓周，叫周崚嶒。
是被鹿老爷子带出来的人。
听说以前是农村出来的，名字都没有，只知道家里排老八，一家老小就叫他周老八。跟了鹿老爷子之后，立过几次功，鹿老爷子亲自给他取了名字，说“海内风流皆黯澹，汀南词赋尔崚嶒”，为人刚正，处事不凡。
小时候，冉鹿鸣见了鹿老爷子那些朋友叔伯，每个人见到他都笑眯眯的，只有这人，隔着老远坐着，不肯抱他，抽着旱烟。浓眉大眼，身上带着带兵多年的戾气，让人近身不得。
冉鹿鸣没动弹，周崚嶒上前扣住他的衣领直接往外一拉，像是拎着小鸡仔似的，拉着人往外走。
冉鹿鸣个子小，人又打扮得像个女孩儿，发狠踹了他几下后，周崚嶒冷着眼瞧他，随后弯下腰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还穿着裙子呢，白皙的大腿露在外头。也不知是头朝下血液倒流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冉鹿鸣涨得脸色通红。
没等发火，周崚嶒就把冉鹿鸣丢进了游泳池里。
夏至已到，晚樱开完了花，树叶繁密。
冉鹿鸣从水里扑腾起来，只见岸边的周崚嶒脱了上衣和鞋袜，踩着浅水区推搡他往深水区走。
“你干嘛？！”
又是一个大力，周崚嶒直接将冉鹿鸣推到了站立不住的深水区。这儿差不多两米五深，冉鹿鸣被推过去就踩不到底了，脑袋一下就埋进了水里。
看着水里起起伏伏的冉鹿鸣，周崚嶒歪着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外公让我教你游泳。”
他下了水，像是鱼儿窜进去一样，都不用上来换气，在底下游了一个来回后才探出头来，看了看时间，似乎打算比着这个时间教冉鹿鸣游泳似的。
活到这个年纪，让冉鹿鸣吃瘪的第一人，唯周崚嶒。
冉鹿鸣从水里扑腾起来换气，立马会被一个大力按进水中，那人哪儿都不动，就按着冉鹿鸣的脑袋不放。
水里压力大，冉鹿鸣脑子嗡嗡的，快窒息之前，周崚嶒用手扣住他的胳肢窝，往上一抬，把他拉到水面上，等人呼吸缓过来后，又松开手，继续按着冉鹿鸣的脑袋。
“要想学游泳，首先学会闭气，四十五秒不是你的极限。”
冉鹿鸣在水底下压根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能本能地抬手抬脚，无论什么姿势，费尽心机地想让自己脑袋上的大手移开。
过了片刻，周崚嶒又如法炮制，把冉鹿鸣拉了起来。
连着四五次，冉鹿鸣没了反抗的心思，入了水乖乖闭气，哪怕脑袋上罩着一个厚实的手掌也恍若无物，紧闭着嘴放松自己的呼吸。
闭到让周崚嶒不再皱眉的时间后，他拉着冉鹿鸣起来，扣住他的下巴，说：“手脚并用，往后摆，只要嘴里有空气，你就不会往下沉。别只想着活着，要想着怎么赢。”
下巴有人托着，冉鹿鸣不怕溺到水里，学着刚刚周崚嶒的动作，划动手臂。
还穿着裙子，长腿在水里不断摆动，水花溅得老高。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崚嶒松了手。冉鹿鸣心下一惊，水底失重的恐慌让他下意识收回腿，想在水中站立。腿刚往下一摆，就被周崚嶒踢了一脚。
冉鹿鸣吃痛，却不敢呼出声，憋着气继续摆动。
在水中跟个旱鸭子似的滑了二十多分钟，冉鹿鸣才渐渐掌握窍门，不再原地扑腾，而是往前划去。
水中泡一下午，冉鹿鸣借用自己的能力，划到岸边。
水下的周崚嶒个子颇高，上身线条明显，下/身穿着军绿色的长裤，裤腰很低，下腹部毛发都蔓延到肚脐了。
冉鹿鸣拧了把裙子的水，眼看着周崚嶒一步步走上岸，快到跟前时突然发力，一脚踹到他胸口上。
他的小动作瞒不过别人，周崚嶒退后一步，手抬起扣住他的脚踝，猛地往水里一拉。
想要报仇的冉鹿鸣又一次回到了水里。
这次周崚嶒可没等他，拿起岸边的衣服往外走去，也不管刚学会游泳的冉鹿鸣能不能再次游到岸边。
太阳早就落了山，打扫屋子的园丁目不斜视，做着自己的工作。眼瞧着自家小少爷湿淋淋地往家里走，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弓着身子等人离开后才抬头，继续剪自己的树丛。
周崚嶒早就离开了，冉鹿鸣憋了一肚子火却没地方发，洗了澡后，鹿老爷子站在房门口，叫他去书房。
鹿老爷子的书房说是书房，却没几本书。书架上全是鹿悦的书，从幼儿园的识字本到高中的教科书，连同卷子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昂贵的砚台，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大字本遗留着冉鹿鸣的豪放字迹，含羞草占据小小一个角落，因太阳落山收紧了自己的叶片。
“学会游泳了吗？”
冉鹿鸣端坐在木凳上，说：“学会了。”
鹿老爷子坐在他对面，把跟陆知返爷爷下的棋局展开，捻着棋子问他：“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冉鹿鸣点头，说：“太顽劣，不听话。”
鹿老爷子摇了摇头，说：“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狗见狗都嫌，少有不顽劣的。别说你了，陆知返那臭小子今天都逃课去踢足球了，刚老陆去足球场接他，拧着耳朵回来的，你没听院子对面声音？老陆把陆知返吊起来拿皮鞭子抽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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