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石榴树身上积淀的雪慢慢地化了，土地里湿哒哒一片。山间的浓雾盘旋不散，露水积攒到叶片上，压得叶子直不起腰来。
迎春花开得最为茂盛，黄色小花占满了百分之六十的视线。香气不浓郁，但颜色却极为亮丽。树枝刚发新芽，光秃秃的树干上只能见到一小些绿色小点。
冬去的鸟儿们陆陆续续回到枝丫，开始了自己新一年的鸣叫。院子里的燕窝也有了声响，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蛋，小燕子叽叽喳喳吵得人不得安宁。
青年站在屋檐底下，手里举着一个竹竿，他似乎没睡好，整个人看上去暴躁又不安。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间，随着动作摇摆着，发尾如同水波一般，带着些许弧度，仙儿一般的脸，说出来的话却难听得不行——
“老子今天非你妈捅了你们老巢。”
他话音刚落，举着的竹竿抬起来对着燕窝准备捅，刚跨步进屋的青年一个大跳把人抱了起来，安抚道：“你干嘛呢！”
“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就算了，昨儿还拉屎拉到我新衣服上了，我今天不把它们巢给捅了我就不姓冉！”冉鹿鸣说着，竹竿还握在手上奋力地朝前面捅，小鸟儿叫得更欢了，在窝里探头探脑的，还以为自己的鸟妈妈回来给它们喂食了。
祝十八一口一个祖宗，搂着冉鹿鸣的腰不放手，说：“歇会儿歇会儿，梅姨就爱听小鸟儿的动静，你捅了梅姨发火儿怎么办。”
冉鹿鸣这才停止了动作，看着那不断叽叽喳喳的小鸟，气得直跺脚，说：“我新衣服呢！还没穿过几次！”
“我一会儿给你洗了，保管洗得干干净净的。”
冉鹿鸣轻哼一声，说：“你保证。”
祝十八举起手来，说：“我保证。”
大清早就闹腾，冉鹿鸣咳嗽了一声，伸手挠了挠脖子。祝十八连忙把他手拉下来，说：“我给你倒热水去，别生咳，坏嗓子。”
冉鹿鸣心里也不知道这倒仓得倒到什么时候去，其实心里早就没什么底了，但祝十八还觉得他能再唱，他也就假装自己还有信心，照顾着自己沙哑的嗓子。
喝过热水，冉鹿鸣一边靠在石榴树上抻筋，一边拿着唱词背。祝十八做完作业，搬出京二胡来，跟弹棉花似的拉着最新的曲子。
院子里鸟叫声吵人，听惯了就不会觉得吵闹了。
罗汉果的甜香味混杂着茶叶的涩苦气息，沸水烫弯了茶叶，热腾腾的蒸汽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飘到半空。
冉鹿鸣依旧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喝着热乎乎的茶，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
“不知道，最近膝盖疼，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泛酸。”
祝十八看了他一眼，皱着眉说：“去找岑玺看看。”
看到祝十八这么紧张，冉鹿鸣心里高兴得直跳，表面还是装出一副我是硬汉我不在意的表情，说：“小事儿，费这劲儿干嘛。”
“这哪儿是小事儿。”祝十八说着，把京二胡往桌上一撂，拉着冉鹿鸣就打算往外走。
“诶诶，等会儿，我围个围巾。”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岑玺那儿走去，自从上回那尴尬的事儿过去，他们四个还没在一块儿说过话。
春季流感频发，岑玺的小诊所忙得不行。进门就是看诊室，旁边有个小屋子可以打针输液，屋子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岑玺在隔壁小屋子里给人打针，这小诊所就他一个人，平日里秦羽还能过来帮把手，开春正是农忙时候，平时闲散人员秦羽也得帮着家里干活儿，没时间来帮他。
一年下乡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暑假一过，岑玺就得拿着一个光荣下乡的称号回到市里。
岑玺用剪刀直接敲碎玻璃管，针管吸入里头的药液，只有两只手干活儿却一点都不慌乱，十指灵活得很。
小孩子哭得不行，被他妈抱着还一个劲儿想往外跑。岑玺扶了扶金丝眼镜，歪着头看他妈妈，说：“打还是不打？”
“打，肯定得打，这都烧到多少度了。”那妈妈讨好地笑了下，随后抱着小孩子往自己腿上放，对着他屁股蛋拍了一巴掌，吼说，“再跑试试！打一下就好了，跑什么跑！”
岑玺皱了皱眉，店铺里吵闹得厉害，他被吵得脑仁生疼，房门被敲响，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探头看了眼。
“怎么了？”
“鹿鸣膝盖疼，带他来看看。”
岑玺拿着棉花消毒，针唰的一下戳进了小孩儿的屁/股，一把按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也不理他跟杀了猪似的嚎叫。一边推进去药液，一边冷声说：“外头等着。”
祝十八诶了一声，拉着冉鹿鸣去屋子里头等。
小诊所和秦羽那个没什么差，前面是病房看诊室，后面是岑玺住的地方，单人间，单人床，墙上挂着四五套白大褂。
屋子里没有落脚的地方，祝十八拍了拍床铺，让冉鹿鸣坐在上头，自己四处张望了一下。
冉鹿鸣敲了敲酸软的膝盖，说：“你瞅啥呢？”
祝十八没说话，对着他眨了眨眼。他坐不下来，一会儿看外头的阳台，一会儿又打开厕所瞧瞧，最后掀开单人床的床单，往床底下看。
进门的岑玺：“......别找了，他不在我这儿。”
祝十八：“.......”哼！
关于秦羽的话题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岑玺半蹲在地上，摸摸冉鹿鸣的膝盖，说：“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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