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饭桌上时，久不出现的宋佳瑛坐在聂太太右手边的位置上，聂良玉因为在房间里完成课业晚了两分钟，出来就发现自己往常坐的位置被占了。
她脚步一顿，拐到聂朝安的另一边坐下，“爹，娘，晚上吃什么？”
聂朝安一个男人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女儿今日格外亲近她，果然如曹秀才说的，亲自接女儿放学的举动十分讨她欢喜。
他大笑着招手回答说，“都是你喜欢的，今个儿去学堂累着了吧，你娘特意吩咐厨房小火煨了一罐鸡汤给你补补身子的。”
聂良玉表情囧囧的：“……”
这个举动总让她想到前世高三那一年母亲给煮的各种汤汤水水，自己晚上没胃口喝不了多少，同寝室的人倒是跟着她长胖了三四斤。
可问题是她现在的课业一点也不严重，一天三堂课，能有多费脑子？
聂太太的脸色在聂良玉出现之前有一丝僵硬，本来嘛，宋佳瑛作为小姑子聂美娟唯一的女儿，又和自家女儿年岁相当，应当是个讨人欢喜的小姑娘。
只是初次见面，面对着长辈还好，对着她女儿良玉的态度实在让她有些心梗，脾气再掐尖要强也不要无辜掐到良玉的头上呀。
聂太太自个就是独生女，和那些隔了一点关系的堂姐妹表姐妹们相处起来也是客客气气的，丝毫不会有闹矛盾的时候。
毕竟，当关系不亲近的时候，人总会把自己端庄的、大方的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缺点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这个内侄女可好，之前三番五次地过来求着她说要出去顽，话里话外还想要从她支点钱去外消费。
她没同意，宋佳瑛就闹脾气不出来吃饭，直接让人把饭菜送到自己的小房间里，今个儿不知怎么想通了似的，不光自觉在饭点前出来饭厅，还一脸温驯谦恭地坐到她的旁边笑盈盈问好。
聂太太当然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尤其是对着晚辈，说，“这是良玉的位置，要坐去对面那空位坐下。”
不过好在，她的丈夫也是个疼女儿的，尤其是今个儿回来之后，好像要把良玉当眼珠子疼一样，饭桌上良玉抬头多看了一眼哪盘菜色，下秒钟聂朝安就一筷子帮忙夹到她碗里。
父女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明没吃多少东西进去，聂朝安也满足得很。
宋佳瑛感觉到自己虽然占了绝佳的位置，但是餐桌上其他人的目光却没有如她所想投放在她身上。
她忍住想要撩筷子的想法，心里酸酸涩涩地想着，不是都说舅舅疼外甥吗？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千里迢迢来到外家做客，怎么也比天天杵在跟前的聂良玉金贵稀奇多了吧？
想到她自己的打算，宋佳瑛又努力扬起笑脸，“舅舅，我也想吃那道金玉笋尖。”
既然没人给她夹菜，那她就主动开口让人帮她夹。
金玉笋尖这道菜做的是酸辣口，里头搁了好几根泡椒，又有不少醋味，宋佳瑛特意挑了离聂良玉最近的那道菜。
只是，她一个地道的江南人，口味偏甜，受不住一丝辣味，笋尖吃到嘴里一碰见舌尖她就愣住了，然后迅速的一片涨红色从她的脖子一直到额头，鼻尖冒汗，味道太过辛辣呛口了。
然而，宋佳瑛忍住了，她忍住想要吐出嘴里食物的冲动，也忍住叫人端一大杯水来的冲动，向来不爱吃米饭的她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粒，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好不容易等缓过那股劲儿，她再也不想碰剩下的那两根笋尖了。
聂良玉和宋佳瑛的位置差不多是正对面，一切尽收眼底的她在聂太太的眼神示意下从容不迫地伸手又夹了一块笋尖。
这是最后一筷了，聂太太虽然对她口味变重的偏好不阻止，每顿都会有一道偏辛辣的菜色，但聂太太不希望她多吃。
姑娘家吃得口味过重，不但对皮肤不好，口气也不会清新了。
等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半露天的院子里聊天时，宋佳瑛也是一脸温婉地凑过去，她知道聂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她舅舅。
所以就往聂朝安身边靠，“舅舅，表妹去学堂上课，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有些无聊，若不然，把我也送到学堂去，给表妹作陪？”
宋佳瑛知道，舅舅和她父亲一样是个秀才公，既然是个秀才公，属于读书人，对待那些同样好学上进的晚辈都会有几分宽容。
她又表明要给聂表妹作陪，聂朝安这样一口答应的可能性在她看来有七分。
至于剩下三分么，可能来自于聂家舅妈的反对。
宋佳瑛想得是几乎不差离的事实，但这一切要在聂朝安不知道她是孤身一个人离家出走的前提下。
在没有收到宋家的回信之前，他不会对这个内侄女有任何其他安排。
但是，聂朝安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要考虑考虑。
因为，宋佳瑛表现出来爱学习的优点确实打动了他，他之前把聂老太爷的话听进去了，这个时代女子自由选择的空间实在太过窄小，在良玉未出嫁前他们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能够留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宋佳瑛从聂朝安没有一口答应却也没有立马拒绝的态度里，突然想到可能是自己家那边的原因。
她虽然差不多是一个偷跑出来的，但是也给家里人留了一封信，说因久不见外祖父格外想念他，就一个人乘着火车要去燕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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